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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入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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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晌後,太醫斷定,“殿下這是常年勞於案牘,近日來憂思過度,方才霎時間急火攻心,這一時不慎就昏倒了,我待會兒開一副藥方,回去後且囑托殿下多加歇息,平時裏也盡量用些清淡的飲食。”

望舒垂下眼眸,有些自責。晏希白之所以會急火攻心,大概是方才與楚淩雲說的氣話,全都被他聽見了吧,可這一時之間還沒能解釋清楚,他便匆匆倒下。

她有些焦急地問道:“那殿下要何時方能醒來啊?”

老太醫捋了捋胡須,不是很確定地說:“約莫一個時辰左右,留一個侍女在外候著,若殿下醒後再來召我把脈,再來一人去替殿下煎藥,醒過來便可讓他喝下。”

晏希白過來之時便沒有帶侍女,望舒看了眼他的貼身侍衛,道:“我與殿下也算是舊相識,方才他直直在我眼皮下昏倒,如今實在難以心安,便由我留下照顧殿下吧。”

他抱拳行禮,道:“是,娘子。”

望舒使了個眼色,讓素娥接過藥方,隨藥童前去煎藥。

待眾人都離去之後,望舒就這樣撐著雙頰,靜靜坐在床榻前,看他容顏俊秀、眉眼如畫,看他文質彬彬、芝蘭玉樹。太子殿下在皇後腹中之時,就遭人陷害,落下了毛病,從小便身體孱弱。前世被廢太子之位,充任秘書監那段時日,更是奄奄一息,望舒好不容易才將他養得身強體壯些。

四周是無邊的寂靜,她強撐著額頭,漸漸有了困意,這時床榻上傳來聲響,“望舒,望舒…不要!”

她連忙睜開雙眼,湊上前去安撫道:“殿下,我在。”

晏希白撐著身子坐起身來,望舒連忙上去攙扶住他,他卻急急將她摟住,好似下一秒她就要棄他而去一般。

望舒見他並無大礙,如釋重負,道:“殿下,您醒啦,可有哪裏不舒服嗎?”

他搖了搖頭,未曾說話,望舒卻被他抱的有些喘不過氣來,覆又小心翼翼地開口,問道:“殿下,可要用水?”

忽然之間,望舒感受到脖間傳來的濕意,晏希白渾身都在顫抖,哽咽著說,“望舒,你先前說過愛我的,不要後悔,不要騙我。”

望舒感受著他懷中的溫度,安慰道:“殿下,方才在太醫署門外,我對楚將軍所說皆是氣話,從小到大望舒都未曾喜歡過楚將軍,望舒只心悅殿下。”

望舒道:“所以太子殿下,先放手可好?”

他戀戀不舍的松了力道,望舒見他雙眼皆是赫赫的紅,身子異常輕薄,時不時還傳來一陣輕咳,於心不忍,她攀附上他的脖子,兩人抵著頭,呼吸交纏在一起,他睫毛之間還閃爍著晶瑩的淚珠。望舒看著他,有些遲疑的開口:“可以親吻嗎?”

他楞楞的眨了眨眼,掛在睫毛上的水珠滴落,有些羞澀,又結結巴巴地反問道:“可…可以嗎?”

望舒側著頭湊了過去,卻在鼻尖相碰那一刻定住了,覺著有些有趣,嘴角揚起了微笑,最後只仰起頭親了親他的額頭。

他神態終於放松了些,再次抱住望舒,輕聲道:“方才跌倒之後,昏昏沈沈,我好像做了一個恨漫長、很漫長的舊夢。”

望舒配合的問道:“什麽樣的夢?”

他垂下眼眸,說:“夢見了一些兒時之事,與望舒第一次相見之時。”

望舒仔細回想,搖了搖頭,“第一次相見嗎,或許時間過得太快,我好像已經不記得了。”

晏希白只說:“那時,望舒就像從天上降落人間的小仙女,我見了實在歡喜,便送了望舒一顆夜明珠,期盼你能如同天邊月,掌上珠一般光彩耀人。”

望舒聽他這麽一說,又隱隱約約想起了前塵,憨笑道:“殿下又未曾見過仙女,怎學得這般油嘴滑舌,想必初見時殿下只會覺得我是哪裏來的鄉野丫頭,穿金戴銀、花枝招展,絲毫沒有品味,更是俗不可耐。”

他淺笑著搖了搖頭。

望舒阿娘是從揚州來的富商之女,方進京城就因姿容甚美名噪一時,聽說她喜歡研究些服飾饌飲、屋內擺設,對養花種樹也頗有心得。在某次百花宴上,母後與她一見如故,相談甚歡。從此,母後就常常召她進宮,話話家常,閑聊解悶。

那日,她帶來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,說這是她的女兒望舒,取自上古神話中駕月女神之名。

母後牽著晏希白的手,親自將二人引為座上賓。

晏希白從未見過像她這般的女孩子,那時尚且藏不住喜怒哀樂,只覺內心歡喜,便再也移不開眼。

她穿得頗為華貴艷麗,一身絳紅鮮衣,年紀小小便滿頭金釵珠玉,又因為臉頰嘟嘟、稚氣未脫,頗為喜慶,就像那些年畫上的福娃娃,母後說了句:“可真像觀音大士座下的小仙童,將來必定是個有福之人。”

望舒阿娘笑著說道:“我家這個小娘子啊,滿身皆是銅臭氣,剛抓鬮就一把抓住了金元寶,又搶了好些個玉飾銅器,從小看見這些亮閃閃的東西便移不開眼。人人都說這個小娘子將來必定是個小財迷。”

母後看了眼晏希白,掩面笑道:“這姑娘生下便是富貴命,可曾有婚配?若是有緣嫁了天子家,日後必然少不了她的金衣玉飾。”

望舒阿娘只道:“尚且在我腹中時,她大父便給她定了門親事,是楚家的小郎君。”

晏希白沒有聽進長輩間的寒暄客套話,只是悄悄打量著那個漂亮小女郎。

就像他的妹妹晏妙年,如同她這個年紀的女娃,應該還在母親懷中哭哭啼啼才是,平日裏衣裳也穿得歪歪扭扭,走兩步路便容易濺上一身汙泥。但望舒呢,她總是端著一副從容得體、落落大方的樣子,她喜好幹凈,拿著一塊小手帕,坐下之前尚且要擦擦坐墊。走起路的時候娉婷裊娜,頭上的步搖輕輕搖晃,身量纖細,給人一種清盈剔透的感覺。

母後要與她阿娘說些悄悄話,便手牽著手進了閨房,撇下二人獨自在大廳內靜靜候著。

她不怎麽愛說話,總是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,好似其他同齡人都是小了她十來歲的稚童。

晏希白也高冷話少,但他忍不住頻頻向望舒看去,她卻像高貴的小天鵝,連一個眼色都不稀罕給到晏希白身上。

直到他拿出父皇賞賜的夜明珠,望舒才好奇的站起身來,走到他身邊,脆生生的問道:“殿下,這可是波斯進貢的夜明珠?”

晏希白笑著點了點頭,“只有天暗下來的時候才會變亮,流光溢彩,皎潔通透,比那些螢火書燈還要亮上十分。”

說著他便將夜明珠遞到了望舒手中,她接過後仔細端詳,癟了癟嘴道:“好可惜,這夏日炎炎,晝色昭昭,定然是看不到它亮了。”

晏希白看著她皺起的眉頭,不知為何,莫名的想要讓她開心起來。他看了眼周遭低頭無聲的侍女,湊到她耳邊悄聲道:“本宮有辦法讓它亮起來,你且隨本宮過來。”

她瞬間喜上眉梢,一雙眸子燦若繁星,驚奇又欣喜地問道:“真的啊?”

晏希白牽著她的手跑進了自己房中,將房門緊鎖,又關了窗。然而令人無奈的是,窗紙稀薄,遮不住陽光,他又走到床榻邊,放下了帷帳,然而效果甚微。

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走過去對望舒說:“現在太亮啦,或許只有鉆進被窩才有用。”

望舒拉著晏希白來到床榻邊,她興致勃勃的拿著夜明珠鉆進了被窩,看見亮光後格外興奮,“殿下你也快進來瞧瞧,真的好漂亮。”

晏希白卻有些猶豫,夫子常常教導他男女有別,平日要謹守禮義尊卑,她卻催促道:“殿下,快進來嘛。”

晏希白想,她的聲音可真好聽,這世間大概沒有人會拒絕她了吧。於是便與她一同躺在了床榻上,她用被褥蓋住二人上身,夜明珠的照射之下,望舒與他湊得極近,他側過頭來便能看見望舒面頰上細小的絨毛。

她像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新奇的玩意兒,有些愛不釋手的把玩著,但夏日苦悶,兩人很快便悶得滿頭大汗,待她散了興致後,方從被褥中探出頭來。

她此時頭發淩亂,步搖松散,已經全然沒有初見時的端莊模樣,在她低眉整理服飾的那一刻,晏希白伸出手來,為她整理好鬢間碎發,又扶好了步搖。他走到案牘前,將夜明珠放在了禮盒之中,隨後遞給望舒,道:“既然妹妹喜歡,便送與你吧。”

她先是有些錯愕,隨後欣喜接了過來,絲毫不推脫的道:“那望舒謝過太子殿下啦。”

她想了想又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,她笑著說:“來而不往非禮也,雖然比不得殿下的明珠珍貴,卻也是望舒親手雕刻之物。”

晏希白接過來看了一眼,上面刻著小兔子,有些醜。

他擡頭看向望舒,真是一只高貴優雅的兔子,但見著蘿蔔便移不開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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